作为一名共产党人，作为一名企业家，在实现和奋斗他的事业的时 候，不能光有光环，光有花篮，光有赞歌，不能没有指责，不能没有非 议，不能没有冤枉。不能够甘当替罪羊的人就不能当真正的企业家。 1999 年 4 月 28 日，我们召开托管新蕾公司的大会，那天讲了一番 托管时的工作做法步伐，现在读来仍历历在目。 那时是在一个破旧的礼堂，而现在已经被装修一新，显得无比的 富丽堂皇。那时我在这里说，这个破礼堂要改造成三产服务项目，今 天这里已变成了“金太阳美食城”。现在，新蕾已经开始有人气了。 讲话中，基本上所有问题都想到，都讲到了。我当年到金箔厂的 时候，曾经要求所有的员工都相信我、尊重我和支持我。去年我在这 里也要求新蕾公司的员工们也能相信我、尊重我和支持我。但经过一 年多辛苦的努力，我得到的并不是这个效果。 在座的很多员工不仅不相信我、尊重我、支持我，相反却抱有 埋怨情绪，有人甚至产生非议的想法。有的人说：“江宝全托管，托 管的什么东西？把我们这个单位都托破产了，他不托我们还不会破产 呢。”也有的人说：“别的领导在这里时，我们厂还很正常，江宝全 来了我们厂反而倒掉了。”…… 这些看法，应该说是个事实。我来了确实让新蕾破产了，我来了 确实不像别的领导那样工资照发、化肥照产、发电照开。但我跟大家反复讲，化肥厂关了，产破了，我只是一只新蕾公司关闭、破产的替 罪羊。 去年在我们接管新蕾的时候，就已清清楚楚地知道，我这次肯定 要做一只替罪羊，而且这只替罪羊还不是一般的替罪羊，是江宁县最 大的企业关闭、破产的替罪羊。但我是心甘情愿地来当这只替罪羊的！ 既然有这个心理准备，因此对大家的埋怨和指责毫无怨言，大家可以 尽情地对我进行一些批评。老实说，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心甘情愿 地当这只替罪羊，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够敢于当这只替罪羊。 在去年的讲话中我曾跟大家清楚地讲，我到新蕾来，是带着痛苦 的心情来的，我来不是为了享福的。是要为一千多名员工生死存亡寻 找出路的。是来和大家一同共渡难关的，是帮助新蕾把这条快要沉下 去的漏船、破船重新打造，建设成为一艘新的战舰的！我们在破除一 个旧新蕾的同时，又将建设一个新金蕾！正因为带着这样一个指导思 想，所以无论遇到的什么痛苦，一切的酸甜苦辣我都往自己的肚里咽， 绝对不会因有些职工对我有埋怨，我就放弃我的信念，放弃我的雄心 大志。 至于说小化肥为什么会到穷途末路，在座所有生产小化肥的职工 都应该比我还清楚。我们南京五个县的小化肥生产厂家全都关闭了， 全国大部分的小化肥也都倒闭了。没有关闭的小化肥虽有几个，但是 他们抓住了二十年改革的发展机遇，已寻求到了一个新出路，或者生 产精细化工，或者开辟了新项目，所以他们的战船没有倒。而我们的 新蕾没有走这条道路，所以必然倒闭。 我们的小发电是 1990 年以前办的，也是到了关闭之列，好在经过 我们这些人千方百计的努力，才使它还能持续一段时间。新蕾公司破 产关闭是一个必然的下场，正因为我们对化肥厂有着深厚的感情，才 让它在自己的手上关闭。尽管在托管一年多来得到的反应不是太好，但是我们心甘情愿。 当我给新蕾职工发了一封满怀深情的公开信后，有人竟把落款“江 宝全”三个大字给抠掉了，我看见后并没有感到生气。因为我知道， 今天遭到新蕾公司一些不理解我的人非议是正常的，大家积在心里多 少年的怨气总要找个人发泄出来才行。发泄给谁呢？发给前任领导？ 他们已经走了；发泄给我的助手们？也不太妥当，他们主要听我的， 唯独我是最佳人选。我发现气发泄在我身上的好处就是，我是个胖子， 身上有弹性，可以把气弹回去。 今天我想利用接收新蕾的机会，想想再和大家谈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江宁县委县政府对新蕾公司采取的“一托二破三 收”的决策是非常英明的，这个方法非常正确。 纵观江宁县所有的破产企业，谁家不是闹的闹，吵的吵，叫的叫， 要的要，没有一个安宁的。像新蕾这样有 1300 多人的老企业，如果也 采取一步到台口的办法，我们的职工受不了，我们的企业受不了，江 宁县政府受不了。几十年跟党走，几十年为江宁县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一夜之间企业破产，职工全部待业全部下岗，我们的职工根本接受 不了。就像我们的老厂长陈庆绵，一刻功夫就去世，我们根本无法接 受一样。所以县里为了把这样一个大企业处理好，采取先由金箔集团 托管的办法，让大家有个缓冲的过程，这样就能在比较稳定的情况下 实施破产了。就像得了癌症的病人一样，虽然知道治不好终归是死， 但仍然要竭尽全力地延长生命，拖个一年半载，让大家心里有个接受 的过程。 不让小化肥破产是任何人都办不到的，现在连栖霞山的大化肥都 停产了，更何况我们。所以说实施了收购、兼并、整体地交给金箔集 团这个决策是从根本上解决新蕾问题的最佳方案。这个方案虽然是我 提出来的，但是江宁县委、县政府的高层领导非常赞同，并且采纳了这个方案，实施了这个决策。今天看来这个决策非常英明，方法非常 正确，我看在全国都值得推广。它使我们在接收新蕾的过程中，做到 了三个没有： 第一，新蕾公司干部、职工觉悟高，没有一个人去政府上访。 第二，政府没有对新蕾公司掏一分钱。江宁县为其他的破产企业 都掏了钱，几乎没有一个企业破产不要政府掏钱的，但新蕾公司到现 在都没让政府掏一分钱。 第三，清算小组、破产领导小组到新蕾公司开展工作，没有一个 人找他们吵闹，找他们的麻烦，使他们工作得非常顺手、顺心。因此， 我们认为江宁县委县政府在解决新蕾的问题上，采取一托二破三收的 决策是英明的。 当然，在这当中，新蕾公司广大职工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含辛 茹苦，表现得非常优秀，非常值得人们敬佩，比其他厂的工人素质高 多了。可以这样讲，没有新蕾员工这样的高素质，也做不到这三个没 有。没有新蕾职工和县政府的配合，没有金箔集团这个坚强的后盾， 没有我和我的助手们勇于为县里挑担子的雄心壮志，金箔集团兼并新 蕾公司就不可能这样顺利。 新蕾的广大员工都亲眼看到了虞万芳、丁学兵、许金华等同志能 够在关键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相信县委县政府，坚定不移地跟着金箔 集团走，配合默契，吃了大量的苦，才给我们今天召开这个大会创造 了条件和前提。当我看到陈必跃同志带头，自谋出路，亲自蹬着三轮 车在街上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热泪盈眶，我今天将给这些同志一个小 小地回报，奖励他们每人两千元人民币。 这一年来，我们金箔集团的各个单位都非常欢迎新蕾公司的加入， 都对新蕾公司员工做出了友情的表示。逢年过节给大家发点鸭子、发 酱菜、发锅巴，礼轻情义重，这些都是从他们自己奖金里省出来的慰问品。我今天在这里，也不管新蕾公司的职工喜欢不喜欢、信任不信 任，我都要对你们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感谢你们一年来和我们的配 合。尽管有人把我的名字给抠掉了，但是庆幸的是你们还没有人写大 信，到县里告我的恶状。尽管接管新蕾是“自找麻烦”，我的头发都 白光了，但我还是要衷心地感谢大家。 第二个问题，也就是我们在大厅里挂着的这副对联：“关闭破产 不灰心丧气，重振雄风叫金蕾鲜花盛开；团结一心苦战二三年，下定 决心建设一个新金蕾。” 我多次告诉大家，我们关闭旧新蕾是为了建设一个新金蕾。新蕾 的关闭不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关闭，不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关闭，也不是 一个无能为力的关闭，而是一个完全有计划的实施关闭。现在我们要 苦战两三年，在我们的手上建设一个新的金蕾。 新金蕾是什么概念呢？大致分这样几块。第一部分就是在东边一 块。从中后庄一直到底，建一个比河东岸的二十一世纪花园还漂亮的 秦淮西花园。这一座座的楼房，一部分要给中后庄的人住，一部分要 给新蕾欠你们债的人住。当你们看到二十一世纪花园时，有没有想过 今后也能住上这样高级的房子？我现在就告诉大家，二十一世纪花园 就是我们的样板，而且我们还要设计得比它更好。大家都知道中后庄 在东山镇是出了名的脏乱差，我们一定要建设一个崭新的中后庄，并 把它改个悦耳的名字，叫秦淮西花园。我们添了个“秦淮”，正好说 明地理位置在东山镇。 第二部分是厂区的中间一块。除了电房以外，原来的造气房，合 成房等老房子将被全部削为平地，建设六幢整齐的厂房，种上花草树 木，像开发区一样。我想请问大家，如果在这种优雅的环境中工作是 不是感到比在整天到处是煤灰、破门破窗的厂房里工作要舒适得多呀？ 第三部分是在西边一块。我们要建造一座十万平方米的江宁县最大的装饰城——金宝装饰城，规模比金盛还要大二三倍。 第四部分是生活区。我们的生活区要集文化、娱乐和餐饮为一体。 现在已有美食城、娱乐城，座座都是金碧辉煌。以后我们还要把老办 公楼、旧幼儿园拆掉，把所有的危房、平房全拆掉，规划建造一个干 净舒适的文化娱乐餐饮的集中地。等这几项完成后，再把所有的旧家 属楼都炸掉，让大家搬到秦淮西花园去住，享受规范的、真正的物业 管理。原来新蕾公司最好的房子靠煤气站的家属楼也是我们的“眼中 钉”，最终也要拆掉它，建盖商业用房。这就是新金蕾的规划，这就 是新金蕾的宏伟蓝图，这就是新金蕾的新面貌。我们争取就在这二三 年内将它实现。 金箔集团人做事情都是说到做到，去年讲大礼堂要改变面貌，大 家看看瞧是不是改变面貌了？今天我们真就已坐在改造一新的大厅里 开会了。那么我今天讲将新蕾的老状况改变一新，如果在这二三年内 不能做到的话，那我就要下台了，讲话不算话的人就得下台。所以大 家要相信我，更何况现在有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有在座的银行 家、税务家、这个家那个家都支持我们，有什么事办不成呢？新金蕾 的宏伟蓝图一定会实现，这里一定会变成东山镇的一个重要地区，车 水马龙，热闹非凡，人丁兴旺。 同志们，人的一生图什么？不就是图在自己好的时候，不忘记把 大多数人也带上富裕吗！所以我希望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那个把 我名字抠掉的人能悄悄地写封信给我，这将是我最大的安慰——你终 于想通了，终于能理解我了！ 第三个问题，我想跟大家讲清楚，建设新金蕾是一场恶战，是一 场苦战，是一场攻坚战，是一场毅力战。 我们知道要想做样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的，不那么容易。 金太阳美食城从去年十二月份试营业，先后换了三任领导都还搞得不尽如人意，最近才有点起色。这就说明一个道理，我们干任何的事情， 都要很多人付出很多的代价才能干成。那么我们要把金宝装饰城搞起 来，首先建设就不容易，酒厂的一亩地要拿回来不容易，老百姓一家 家地说服拆迁不容易，中后庄里有个教堂拆掉不容易。还有，盖房子 的资金从哪儿来？我们又不是钞票印刷厂。你把房子盖起来了，十万 平方米的摊位有没有人来租？所以这必定会是场恶战、苦战、攻坚战、 毅力战，要靠我们金箔人付出无数的代价才能把他办好。 我已经开始准备要干到死了，我现在又是心脏病，又是高血压， 随时都可能和陈庆绵老厂长一样发生危险，但我仍要带着死的风险和 代价去拼命干。当然对我们每个干部，每个职工来说，都意味着要付 出代价，我们必须要做好思想准备。 新蕾的职工要意识到，暂时你们的眼前利益肯定会受些影响，不 受影响不可能，但是你们的根本利益肯定会得到回报。因此新蕾的员 工必须要解决一个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认识问题。没有眼前的痛苦， 就没有长远的幸福。 我刚到金箔厂的时候，金箔厂还很穷，职工都没有集体宿舍，全 住在厂房里。为了和职工们一起同甘共苦，我毅然地把我在化肥厂分 到的房子退了，在东山镇劳动服务公司租了个房子住。那个房子一下 雨就到处漏，六个盆都不够接水。但在苦战了四年后，终于盖起了第 一幢家属楼。可见不苦战，想坐享其成，想天上掉馅饼是不可能的。 所以新蕾的职工现在的利益、眼前的利益非受到影响不可，大家不要 怪，怪哪个都没有用。 对金箔集团来说，接收新蕾也要有个包袱和财富的认识问题。接 受新蕾现在来看，肯定是个包袱，1300 多个人每个月光发工资就要 五六十万。但搞好了也是笔财富，不信等金宝装饰城、新厂房、秦淮 西花园搞起来后再看。另外还有一个认识问题要解决，那就是对社会的期待和社会舆论 的谴责怎么处理的问题。现在虽然有人臭我：江宝全托管新蕾让新蕾 破产了。但还只是新蕾内部人在臭我，如果接收过来后新蕾还搞不好， 那全江宁县的人都要来臭我了。现在大家都对我们充满了希望，相信 我们能搞得好，但一旦搞不好，整个社会都会笑话我：“江宝全能得 很呢，认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神过了！”到时候我的压力就大了。 看来对于这一场大硬战，我们只有靠坚强的信念，坚韧的意志和战胜 困难、克服困难的勇气，苦战二三年才行。我们会想方设法，千方百 计完成我们的事业，实现我们的战略目标，完成我们的使命，一定要 建设一个新金蕾。 我想三年以后，金蕾基本上就会初具规模，就将站起来，我们的 职工终将得到一定的回报。到那时，虽然我们有些老职工已退休或退 居二线，但是你们很多的生活困难我们会给妥善地解决；虽然你们自 己老了退了，但你们的子女却大了，我们会尽量安置；我们还要通过 努力，改善你们的居住状况。……这一切的一切，你们肯定能在各个 方面得到一定的回报。 （注：这是作者 2000 年在接收破产的新蕾员工大会上的讲话， 重新发表在微信群里） （2017.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