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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大路朝天(2、钱字的右边有两个戈字)

2016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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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望着江上那往来如梭的巨帆曾好奇地问纪晓岚:“爱卿可知,那江山船只为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纪晓岚笑而不答,只用笔在手上写下一个“利”字,乾隆一见,会心大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利”字,有多少人在它面前挺直腰背大义凛然,可又有多少人在它面前折戟沉沙、俯首称臣?

尽管何大福不停地宣讲“企业家是为钱而工作的,不是为钱而活着的”,尽管何大福不停地告诫集团的干部员工,“钱”字左边是金光闪闪,右边却是干戈相叠。可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在企业效益蒸蒸日上、在“金山”上的金块已唾手可得之时,不少人“利”令智昏,竟在金钱的诱惑下,败下降来,更有甚者,竟为了“私利”把一个好端端的企业连锅端走。

这一天,何大福出差一回来就接到一封举报信的。

拿着那封信,他看了许久。“贴金家俱车间主任韩小涛与财务勾结,转移资产、转移业务,恐要生变!”

“韩小涛!”何大福在嘴里反复地念了几遍,“怎么可能呢?一千个人要跳槽也不应该是他呀?”

何大福这样想是完全有根据的。因为,他在韩小涛身上已经倾注了十八年的心血。十八年的心血啊,这个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忘得干干净净呢?

放下那封信,何大福的眼前竟模糊起来。

 

时光回溯到十八年前。

那是1985年,何大福刚到金箔厂的第二年。

经过一年多的奋斗,死灰般的金箔厂终于有了一点生气。然而,毕竟底子太薄了,厂穷、物少,可最令何大福心焦的还不是这些,整个金陵金箔厂三百多名干部员工竟连一个中技生都没有,这才是何大福当时最大的心病。

人才匮乏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金陵金箔厂起先就是个手工作坊,金箔艺人们也像木匠、瓦匠、铁匠、箍桶匠一样讲究的是手艺代代相传、师徒相传,并不要求学历,再说有学历的人谁又肯来干这么个苦差事。等到建厂之后,由于文革冲荡、洪水暴淹,整个金箔厂一直萎靡不振,是县里公认的最差单位,又有哪一个毕业生肯分配到这儿来呢?

厂穷可以挣,物少可以添,可没有知识分子,没有人才,企业还谈什么振兴发展?虽然何大福自己没什么学历,可他深深知道,知识就是生产力,就是财富。没有知识、没有高学历的人才,金陵金箔厂根本翻不了身。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二百年前的龚自珍就为中国的振兴而祈求人才,为了求到一个高学历人才,何大福不知跑了多少腿、递了多少烟、求了多少情。

“帮我们金箔厂留一个吧!”一到六七月大学生分配的时候,何大福就直往县人事局跑。

“你们单位太穷了,又是局属企业,大学生不肯去呀!”人事局的干部说得也是实话。

“那,大专生,中技生也行啊!”何大福以前在化工厂干政工科长时,大把大把的大学生任他挑,可现在,算啦!退而求其次吧!

“暂时手上也没有,不过,你们如果真想要,不如花钱培养一个,最近市里与东方大学合作,计划扩招一个机电大专班,由企业出钱,为企业定向培养,学三年,正规文凭,毕业后回厂。你们干不干?”人事局干部向何大福推举一个人才培训活动。

“干!”何大福只说了一个字。

经过个人报名,单位认可,学校批准,韩小涛成了金箔厂定向培养的第一个大专生。

三年间,金箔厂承担所有的学习费用,每月还要付给他几十元的生活费。在一个资不抵债的手工小作坊里,何大福的“明智之举”令许多人不可思议。

当23岁的韩小涛三年毕业拎着行囊出现在何大福面前时,他简直乐开了花。

望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学生娃,何大福眉开眼笑。

“大专生,金陵金箔厂终于有一个大专生啦!”消息不胫而走,引得全厂惊奇。兴奋的何大福还把这一条列为当年全厂的十大新闻之一。

韩小涛是乌峰山沟里出来的小苦娃,家里穷又没有硬关系,再加上大专生的文凭在当时也不算什么太高太稀奇的学历。要是像别的同学一样被分配到其他大厂里,肯定湮灭得连影子都找不到。可分配到金陵金箔厂,遇到求才若渴的何大福,韩小涛顿时成了“香饽饽”,他的造化可就大了。

何大福对韩小涛的关心培养可真是倾尽了心血。

创业艰难,何大福早出晚归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业都无瑕顾及。可对韩小涛的衣食住行不管他再忙,他都要亲自过问,“吃得好不好,住的舒不舒服,还有其他什么待遇要求……”只要一碰见,何大福总要嘘寒问暖。

“厂长对韩小涛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好啊!”不少干部员工都吃起醋来,嫉妒得要死。

“人家是大专生,是我们厂学历最高的人才,关心人才有什么错?”何大福呵呵一笑。

不仅是生活上给予慈父般地关心呵护,在工作上,何大福更是象恩师一样不厌其烦地指点栽培。

韩小涛刚从学校毕业,除了书本上的一点理论知识,纸上谈谈兵外,哪还有什么实际工作经验。为了把这个“小人才”真正锻炼成才,真正用起来,何大福亲自为他度身打造了培养计划。先到基层车间锻炼,再到总部各科室全面学习。就这样学习、锻炼、再学习、再锻炼……几番寒暑,几度春秋,韩小涛在何大福的悉心栽培下,终于由一颗幼苗逐渐成长起来。

九十年代早中期,集团蒸蒸日上,再加上何大福优厚的用人条件引得各路好汉齐聚金箔梁山。别说中技生,就连全国名牌学校的大学生,厂里也来了好多位。可是对韩小涛,何大福还是“情有独钟”。

1994年厂里新建了复合材料车间,何大福决定给韩小涛加担子,让他一步到台口,一下子将他从总部抽出,担任复合材料主任。面对这样的人事调整,刘恒和俞芳等一班人无不担心。

“厂长,韩小涛一直未挑过重担,这么一步到台口,是不是有点不妥啊!万一要是搞砸了……”

“哪个人没有第一次呢?哪个人天生就是当干部的呢?我们作为第一代领导,难道没有义务和责任培养带出一代新人吗?”望着刘恒和俞芳,何大福言无不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再说他好歹是我们自己培养的人才啊!”

刘恒和俞芳分析得没错,韩小涛毕竟没有担过重任,玩头脑子、动笔杆子、甩嘴皮子还可以,可一担任车间一把手在市场上真刀真枪地干,实践经验的匮乏让他很快就败下降来!复合材料车间在他手上经营两年不到就亏损了200多万。可为更气的是,由于他的马虎粗心、年轻幼稚,经他亲手订购回来的一台复合机买回来以后跟厂里的其他设备不配套,几乎不能用,白白花掉厂里30多万。

“纸上谈兵一套套,一上阵来就败逃!”对此,厂里不少干部员工议论纷纷。

要是换作其他人,何大福肯定会严加处罚,可面对是韩小涛,何大福不得不软下心来认真反思:“要是处罚,这么多钱韩小涛不吃不喝,倾家荡产也不够罚。但是,处罚钱能培养一个干部吗?家里培养个小孩子还要交几千块钱的学费,厂里培养一名成熟的会赚钱的干部难道就不需要交学费了吗?”

第二天,在厂长办公会上,何大福自己做了个深刻检查,而对韩小涛除了免去复合材料车间主任职务,经济上竟一分钱也没有罚。

“这次就当给你交学费了。你一定要汲取教训、总结经验、认真反思。我们厂用人是篮球场理论,5号不行6号上,5号经过技术训练、体能补充,还可以再上,你千万失职不可失志啊!”望着垂头丧气的韩小涛,何大福语重心长专门做了他的思想工作。

何大福看人从来都不机械片面,也从不以一时得失论英雄。他更看重的是潜力——经过诱导而爆发出来的力量。

1996年,何大福去欧洲考察,发现贴金家俱这个产品在市场上走俏趋热,于是他回来后立即筹备创办了贴金家俱车间,投资180万并腾出了近4000平方米的厂房。万事俱备,可谁来当这个主任呢?思来想去,何大福最终还是决定重新启用韩小涛。

“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吃了一堑还想再吃呢?”不少人纷纷不理解。

“每个人的成长、成熟都要付出代价,我们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很多优秀人才都有起起落落,我们就不能重新启用一个曾经有过失误的干部吗?再说了,韩小涛懂外语有文化,又有过失误的经验与教训,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反思,我相信他能更珍惜这个位子,更珍惜这份事业!”

 

韩小涛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被重新启用。免职下来一年多,一下子又当上了一个新的车间主任。“何总对我好,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真是再造之恩啊!”

上任之后,韩小涛勤奋努力、拼命工作。

为了扶持韩小涛再一次发展,何大福每年只要他上交少量的资产租赁费,其余资金全归他们车间自己支配。在实际工作中,何大福一段时期几乎天天到贴切金家俱车间,忙策划、定款式、搞宣传,手把手地传授工作思路、管理经验,从各方面给予帮扶。为了让韩小涛拓宽思维、开拓眼界,何大福还多次批准支持他到日本、法国、德国等发达国家考察学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何大福倾心照料下,小树终于茁壮成长,到2003年,贴金家俱车间年产值已达3000万元,并且产品全部出口。

企业办好了,韩小涛也成了厂里的小富翁,不仅坐上了新轿车,还住进了集团的“干部楼”。

“何厂长对我,那真是再生父母、恩重如山啊!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何总的再造之恩我就是一辈子也报不完啊!”每当在厂里遇到何大福,韩小涛总是有讲不完的恩情话。

“我要你报什么?我栽培你难道是为了图你报恩吗?把企业搞好,把自己的事业干上去就是对我对所有支持你的人最好的回报。”望着当年自己亲手栽的小苗已长成大树,何大福也心觉宽慰。

可是今天,望着手上的这封举报信,何大福还是难以相信,“不可能吧,会不会搞错了?会不会有人恶意诽谤?”

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举报信上所说的全是事实,而且韩小涛的这些行动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了。

原来在2000年改制股权分配这个问题上,韩小涛心灵深处积下了“隐患”。由于当时股权分配时,他任中层干部的业绩还不突出,又不是改革早期创业干部,还不是厂级领导,因此职代会讨论他的股权比例就给的很小,只占总股本的0.5%不到,与其他平级的“车间主任”比,他的股权比例相对低一些。当时他心里就产生了不舒服的感觉,可碍于众多原因,他也没有过于暴露。

谁知改制两三年下来,他领导的车间产值利润往上直窜,所以“干好吃亏”的思想逐步占上风。正巧在2003年,厂部决定,将贴金家俱车间连续8年的租赁经营模式改为“定额承包、超利分成”的模式。这本是厂里维护整体利益的正常举措,可韩小涛却不这样想。

“他妈的,这么一搞,不是要向总部多交钱了吗?”

“每年要多交十来万呢!”主办会计沈冬梅虽然是集团财务部派来的,但七八年没有换岗,小恩小惠她也得了不少,跟韩小涛早已“心心相印”了。

“业绩是我们拼命干出来的,厂里当年投的钱我们也早就还清了,凭什么还要我们多交!”一想到自己的利益受了损失,韩小涛竟愤愤起来。这会儿,“报恩”的事他早已忘得狗儿干净。

“怎么弄还不是看你吗!”沈冬梅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想少交甚至不交都有办法,金蝉脱壳啦、偷梁换柱啦、明修栈道啦、暗渡陈仓啦、置之死地而后生啦,不都能用吗?”

“什么金蝉脱壳、偷梁换柱、暗渡陈仓!”韩小涛越听越糊涂了。

“核心品牌在我们手上,核心技术、业务也在我们的手上。何厂长不是老教我们‘转移’理论吗?只要我们在外面偷偷另搞一个,把这几样转移,咱们不就金蝉脱壳了吗?”沈冬梅这几年在金箔学院学了不少商业知识,这会儿全用上了。

“嘿!太绝了!”韩小涛兴奋地蹦起来,自己以前的小恩小惠都是无意,可现在都成了食饵,看来这饵下得还真没错啊!

“其他的都不用怕,何厂长对你那么信任,再说我们暗地里搞,还有我这儿也衬着你,量别人也发现不了。我就是担心,你整天恩啊情的,别到时候我们都弄好了,你却抹不开面子!”沈冬梅故意拿话激他。

“什么恩啊情的,那都是当面哄哄他高兴罢了!他现在要我多交钱,哪还有什么恩好讲!我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韩小涛已到了认钱不认人的地步。

“原来你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沈冬梅吃了定心丸,吃吃地笑起来。

“你不也一样吗?”韩小涛也大笑起来。

 

“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这两句话用在这一双男女身上可真是太准确不过了。

一个月后,韩小涛以在外设立协作加工点名义,把厂里的许多生产加工放到了企业外面,建立起“辅助”生产基地;接着,他又串通合伙人,将集团注册的“金利豪”商标采用非法手段“卖”给自己的“亲朋”企业;再接着,韩小涛逐步疏散自己的心腹与亲戚,将他们以“辞职”的名义转移到“自留地”工作。

眼看大功告成,可没想到厂里竟有几个正义感的员工实在看不下去,把事情给举报了上去。

“举报就举报吧,反正我们做得天衣无缝,在法律上他们找不到漏洞,我看不如快刀斩乱麻,明天就走!”

“明天就走?是不是太……”韩小涛还有些迟疑,毕竟他在金箔已经呆了快二十年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怎么样,反悔啊?”沈冬梅步步紧逼。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总要……总要找个理由吧!”

“你不是心脏一直不太好吗?明天就打个报告说心脏病复发,只能在家静养,必须辞职。”沈冬梅计上心来。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韩小涛把牙一咬,终于里外里豁出去了。

“还有一些资料怎么办?”沈冬梅有些拿捏不定。

“销毁,全部销毁,一点都不能留!既然要做,就要斩草除根,不能留一点活口!”韩小涛目光狰狞地命令。

第二天一上班,何大福就收到了韩小涛的辞职信。韩小涛毕竟心虚,他不敢面见何大福,只让人把信送到了传达室。

拿着那封信,何大福思量了很久,“十八年啊,十八年竟栽了这么株病树!是钱把他蛀空了、蛀烂了!”拿起笔来,何大福在信上把心脏病的“脏”字划掉,又在底下写了几个字:“不是心脏不好,是心坏了!”

 

韩小涛走了,等厂部再派人去接任时,原来的销售网络、客户档案、技术数据已在一夜间被销毁殆尽,一个好端端的贴金家俱车间除了一堆废旧设备,只剩下一具空壳。

对于韩小涛这种“暗渡陈仓”的恶劣行为,全厂干部职工都支持何大福到法院起诉。可法院回话说:“你们的法律证据呢?”

是啊!一个自己栽培起来的“心腹骨干”,平时怎么可能对他“严加提防”呢?虽然何大福对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背得滚瓜烂熟,可真正用起来,他还是防不胜防啊!

“关掉吧!”尽管内心受到极大创伤,可何大福还是毫不迟疑地拍板决定:关闭贴金家俱车间。

没过一个月就传来消息,韩小涛在外地新建的企业已正常运转,“生意兴隆”。

好一个金蝉脱壳,好一个偷梁换柱,好一个暗渡陈仓!当厂里所有的干部都义愤填膺,强烈要求严肃处理这“忘恩负义”之人时,何大福却淡然一笑,对这种“丢了讨饭棍,忘了叫街时”的人,经济和法律的惩处只是一时,而良心的惩处将会跟着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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