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EN
首页 /江宝全著作/上金山

第八章:你死我活(10、东北车祸)

2016年01月04日
01.04

2016

>2016年01月04日

2611

2611
分享至

1998年7月24日,北方市场的业务经理徐达明拿了份电报匆匆闯进了何大福的办公室。

“厂长,沈阳来电,沈阳故宫修缮需要两百万张金箔,让我们尽快去招标!”

“沈阳故宫?”何大福默念了一遍,“那可是东三省最大的宫殿。如果能中标的话那就是个巨大的广告,将直接影响到我们厂在东三省的业务。”

“不错,这笔业务事关重大。”徐达明应和说。

“离他们招标的截止日期还有几天?”他焦急地问。

“还有三天”徐达明赶紧回答。“听说,建邺金箔厂也接到了招标通知,他们的厂长陶万山两天前已经去了。”他又补了一句。

“你看看你!”何大福急了,拳头往桌上一擂。“赶紧去订火车票,生产科、技术科、供销科三个科长加上你我,一共五个人,我们下午就动身。”

紧赶慢赶,等五个人一路赶到沈阳的时候,离招标开始还有一天了。何大福不敢怠慢,到指定的宾馆一落下脚,就赶紧带着随行前往沈阳故宫实地考察。一边考察,何大福一边与技术科长不停地“咬着耳朵”。等考察回来之后,何大福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厂长,陶万山三天前就到了。要是他提前买通了招标小组的人怎么办?”一回到旅馆,徐达明像忽然想起来似的,紧张兮兮地问。

“怎么办?凉拌,大不了回家呗!”何大福故意拿话逗他。

“你就别操心啦!”供销科长走过来拍拍徐达明,“刚才考察完你没见厂长在笑吗。厂长一笑,事情准成!”科长跟着何大福不少年,对何大福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哼!他们有他们的套套,我们有我们的绝活。谁输谁赢,张果老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何大福微微一笑,一派成竹在胸。

 

此时的陶万山正在宾馆的卡拉OK包间里搂着个小姐快活呢!“金陵厂最近麻烦事多,何大福这回肯定是来不了了。金陵厂不来,再加上还有个双保险,那我建邺厂中标还不是铁板钉钉嘛!拿下了沈阳故宫,再一举拿下东三省,建邺厂就活过来了。哼!何大福啊何大福,看你到时候还牛什么牛?”他一边想着一边楼着个小姐,小曲哼哼的,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

“大哥,不好了!”陶万山刚跟小姐培养出一点感觉,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于奎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什么不好了?”陶万山把眼一翻,他心里怪于奎坏了他的好事,嘴上又不好说。

“刚才接到杜盈盈的电话,说何,何大福他们也来了!”于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啊?”陶万山心里猛地一惊,背后刹那间生出一道凉气。

“妈的,来者不善啊!”陶万山顿时没了兴致,他把小姐打发走之后赶紧问于奎:“红包送出去了吗?

“只送出去一个,是招标小组的副组长”,于奎一五一十地答。

“他收了红包说什么了没?”陶万山点着了烟接着问。

“他说,只要质量差不多,肯定帮我们说话!”

“好!”陶万山赞许地点点头,“何大福啊何大福,这回再输给你,老子就不姓宋!”他把烟往烟缸里猛地一插,腾地站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招标会经过前几轮资质考评、样品检测,到最后就剩下金陵和建邺两家厂了。

“各自谈谈自己的优势吧!”由于产品难分伯仲,招标小组最后加了一道附加题。

“建邺厂先报到,让建邺厂先说吧!”收了红包的副组长存心偏袒,想让建邺厂先入为主。

陶万山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西装,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情。“我们建邺金箔厂是个国营大厂,属于金陵市工业局,他们金陵厂是个集体小厂,隶属于金陵市金东县工业局。无论是从级别上还是信誉程度上来看,我们都要强于对方!”

“嗯,说的有道理!我们这么大的工程是要找个级别高,信誉高的企业来做。”副组长连连点头,抢着表态。

轮到何大福说了。只见他微微一笑,腰板挺得笔直。

“国营企业也有搞不好的时候!集体企业也有搞得大的时候。去年,我们厂的利税五千多万,而对方才一百多万,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当然,这些还不足以说明我们的优势。昨天,我们一到沈阳,就到实地进行了认真的考察,下面我想请我们厂的技术厂长魏建同志来进一步阐述我们金陵金箔的产品优势。”

何大福手一挥,魏建应声而起,“各位领导,要单论金箔的质量,建邺厂和我们厂应该是不相上下。但要论用心程度,我们厂就要远远胜出了。凭什么这样说呢!昨天我们经过实地调查后发现,沈阳故宫早年贴金的地方都已斑驳起壳,或霉变发黑。这是因为,沈阳属于北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冬长而夏短,一年中零度以下的日子平均达到一百四十天,年度最大温差达到六十四度。大家知道,任何物体包括金箔在内都会有热胀冷缩的变化,温差越大变化越大。这就是沈阳故宫金箔起壳脱落的原因。针对这个问题,国内其他金箔厂家包括建邺厂在内都没有好的办法。而我们厂一切替客户着想,经过三年的研发,现在已攻克了这个难关。大家请看”,说着,他从包里取出个胶水样的透明小瓶瓶。“这就是我们厂自行研制的金箔保护剂。在贴好的金箔上喷上这种保护剂不仅能使金箔色泽更光亮,而且在八十度的温差之内,它可以绝对抑止金箔的膨胀、收缩,并且防潮防霉从而起到良好的保护作用。”望着不住点头的各位评委,何大福微微一笑,“用别的牌子的金箔也许不到十年,你们就要重来一遍,但用了金陵金箔,我们可以郑重承诺五十年决不褪色!”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啊!”听完何大福的阐述,招标小组组长,沈阳故宫博物院院长苏先生竟走下评审席,紧紧握住何大福的手,“正为这个事情发愁呢,没想到你们考虑得比我们还周到!”

“可是……”副组长头上已冒出了汗,他还想再说什么,却遭到其他几个评委的一致白眼。

招标的结果出来了,金陵金箔以四比一的绝对优势一举中标。

 

从招标会场上出来,陶万山脸板得铁青,一言不发。倒是于奎跟在后面气恨恨地说,“他妈的那个死胖子,收了我们的钱又办不成事。不行,他怎么吞进去的,老子要让他怎么吐出来。”

陶万山没有表态,一声不响地进了房间。房间里窗帘都拉着,黑漆漆的。陶万山也不开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烟死抽起来,不一会儿,房间里便像个煤窑一样烟雾缭绕了。

于奎跟在后面还在唧唧咕咕,见此情况也沉默下来。

“大哥,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陶万山没有答话。透过窗帘缝隙里的光线。于奎清楚地看到陶万山那布满血丝的眼里正放射出冰冷的光。

于奎心里一激灵。早年他在道上也算个人物,打架斗殴、持刀砍人,他眼都不眨一下,从来还没有一个怕字。可现在,当他刚才与陶万山的眼神一碰撞,他竟然感觉头皮一麻,手脚竟有些颤粟起来。

“大哥,要不这次就算了吧!咱们先回去,瞅机会再好好修理他们!”他试探着说。

“算了?”陶万山又吐了一口烟,他扭过脸朝于奎冷冷地笑了一下,“奎子,你是不是有点怕了?”

“怕?我怕什么!”于奎被陶万山一激,也霍地站了起来,脸一直红到脖子,“大哥,我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你访访去,我什么时候怕过?”

“真的不怕?”陶万山盯着他的眼睛再问。

“大哥,你放句话吧,我于奎要是眼睛眨一下,我就不姓于!”

“好!”陶万山站起身来,朝于奎肩上一拍,“够兄弟!够意思!”

“大哥,你说吧!要我怎么做?”受到陶万山两句褒奖,于奎也骚蹦蹦的,蠢蠢欲动了。

“哼哼!何大福啊,何大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你三番两次地跟我过不去,让老子过得不舒坦,这回,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奎把牙齿咬得格嘣嘣地响,攥紧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

“奎子,我估摸着这两天他们还不会离开沈阳,你去小心打探一下,摸摸他们的行踪。瞅个机会,咱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陶万山抬起右手猛地向下一划。

 

何大福他们正在小餐厅庆功。事情办得这么顺利,连何大福自己都没料到。“拿下了沈阳故宫,整个东三省的业务拓展就不算事了!”一想到厂里能发展得更大,何大福脸上也漾出了笑容。

“厂长,真有你的!开始我看那个陶万山趾高气昂的,那个副组长又在不停地帮他说话,我还心拎拎的呢!没想到,你几句话一说,事情就搞定了!”徐达明经此一役,对何大福佩服得五体投地。

“厂长,你没看见那个陶万山出去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蜡黄蜡黄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技术厂长魏建也来打趣。

“这就是商业竞争!”何大福放下酒杯,表情严肃起来,“市场竞争就是成王败寇,要不是我们一来就实地考察,要不是我们上半年研发出了保护剂并在关键的时候把它推出去。说不定现在脸色蜡黄的就是我们啊!今天我们是中了标,但是下一个标呢?下下个标呢?谁敢保证一定就是我们赢呢?居安思危,永无句号,我们一刻也不能停啊!”

“不管明天后天啦,反正今天我们赢了,赢了就要高兴,就要喝酒!来,厂长,我们再敬你一杯。”几个随行人员共同庆贺。

徐达明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接完电话他兴冲冲地说:“厂长,咱们厂原来有个干部叫冯凯你还记得吗?”

“冯凯?”何大福脑袋一过,很快就想起来了,“是有这个人,原来是打箔车间的,我看他蛮有灵气,调他去学贴金,回来干了两年,现在自己下海搞个体去了。听说搞得还不错,怎么啦?”他问。

“他人就在东北牡丹江,现在已经是百万富翁啦!刚才就是他给我来的电话,听说你来沈阳,他高兴得不得了,非要来见你,还要请我们一齐到牡丹江去看看呢!”徐达明一脸的兴奋。

“哦!那好啊!”一听说原来厂里的人现在干得不错,还能到牡丹江去看看市场。何大福也显得很高兴。

“那就这么定了啊!他人就在沈阳办事,我喊他明天开车早来,接我们到牡丹江。”徐达明兴抖抖动地回电话去了。

尽管两军相争,统帅互斗,但毕竟是个地方的,手下人之间仍有来往,有时无话不谈。晚饭之后,徐达明碰到了于奎,便毫无掩饰地告诉他何大福要去牡丹江的动向。谁知讲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讲竟出了大纰漏。

宾馆房间里,于奎正与一帮小兄弟趴在一本交通地图册上指指戳戳,象是“辽沈战役”敌军高级指挥官在观看作战图。

“沈阳到牡丹江只有这一条公路,而且有山区道路,在这里下手比较好。”于奎用手指道。

“好的,这是一条必经之路,你找几个弟兄,租一部大集装箱卡车,第一步用车逼翻何大福的汽车,把他们撞死在东北;第二步,如果不成,寻找机会,直接干掉,人不知鬼不觉……”

“好。”于奎啪地一个立正,还像模像样朝陶万山行了个军礼。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冯凯开着个绿色的三星面包车来了。

冯凯见着何大福,自然是一阵寒喧,说了不少亲热话。

“厂长,要不是当年在金陵厂跟您学了几年,拓宽了思路、开阔了思维,我哪有今天啊!”握着何大福的手,人高马大的冯凯一脸真诚。

“富不富在思路,人家是给钱不给路,我是给路不给钱啊!”何大福也幽默地打着趣。

“对,对!富不富在思路。厂长,您这句话讲得太好了!”冯凯真心感慨着。

十点半钟,一行八人挤上冯凯开来的面包车喜笑颜开地上了路。

由于事情办得顺利,在路上,大伙儿聊过去、聊未来,一路欢笑一路歌,车厢里好不热闹。

中午十二点,车到敦化,大伙都有些饿了。

“就在敦化找个路边店先填填肚子吧!”徐达明提议。

“老徐,你这不是存心出我的洋相嘛!厂长难得到东北来,怎么能在路边店随便吃一点呢?”冯凯当即反对,“我都安排好了,昨晚上我就打电话让手下人在牡丹江最好的镜泊湖滨备了两桌高档菜。别急别急,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一边安慰着众人,扭过身来,冯凯一个劲地催着司机,“开快点,再快点。”

 

驾驶员是个三十多岁的东北汉子,跑这条路也不知多少趟了。听着冯总催促,他也着急上火,油门一脚到底,面包车“呜”地一声,提速疾驶。

“都是山路,开慢点吧!”车子颠得厉害,何大福心头一拎,赶紧开口。

“没事没事,老杆子了,车技好着呢!”冯凯忙打招呼。

东北人都是直性子,得到冯总的表扬,司机更来劲了,直把个面包车开得跟公路赛车一样,黄烟直拖。

 

而在此时,于奎早已选好了点、布好了局。

车到了一个山路拐弯处,左边是十几米的山沟,右边是上百米深的悬崖。而在上下坡之间有一个九十度的大拐弯,一百米之内根本看不见拐角后面的车辆。

“就在这儿”, 于奎把车开到后面,掉了个头,停在上坡的拐弯处。“待会儿他们一来,咱们就冲下去,把他们往悬崖下挤。”

“把他们逼下悬崖,咱们开着车就走。这地方方圆五里都没人,神不知、鬼不觉。一起交通事故而已。让他们全军覆没!哼哼,跟我斗……”说着说着,于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嘟嘟”山下传来一阵喇叭声,于奎回头一看,拔腿就奔回到大卡车上。“来了,来了,”他兴奋又战栗地叫着。

近了,近了!能听到声音了。“何大福啊何大福,老子送你们上西天啊!”陶万山一边听着,一边松开手刹,猛踩油门,东风平头集装箱车一个右拐,像疯子一样直冲下去。

面包车正在山路上全速往上行驶。道路不宽、前面又有拐弯,司机点了点刹,但由于之前太快,此刻的车速仍在一百码左右。看着拐弯处没车也没人,司机放宽了心。

临近拐点,司机正准备稍加一把左方向,忽然间,迎面“嘟”的一声竟杀出一辆平头集装箱车来。车体那么大、平速那么快,象个巨大的魔兽,张开血盆大口,凶神恶煞般地直冲过来。根本没办法避让,眼看就要迎头撞上去。

“不好!”司机大叫一声,汗毛直竖。但他毕竟是个老师傅,说时迟,那时快,他习惯性地猛一打右方向,面包车象蛇一样往右边扭去,右侧的两个轮子顿时悬在了悬崖上空。就听得“呜啦”一声,集装箱车紧擦着车身呼啸而过。眼看着前面已没有路面,整个车子就要冲下悬崖,司机猛地一打左方向,同时将刹车狠狠地踩了下去。“哧……”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面包车在山路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地大调头,由于刹车过猛,方向过急,整个车身剧烈地抖起来,等右轮滑向左坡,车身往右侧一沉,竟顺着左侧的缓坡滚落下去。

“轰隆、轰隆”面包车在山坡上连翻了两个滚,四轮朝天倒在了山沟中。车上的八个人在车内经过天翻地覆、东摇西撞之后,全部压趴在只有一人高倒过来的车顶上。

“快、快爬出去!”一分钟过后,压在最底下的何大福最先缓过神来,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

“厂长,你先出去啊!”徐达明和魏建同时喊。

一阵浓烈的汽油味窜了出来,“不好,要爆炸!”何大福心里一紧。

“我在最底下,动不了,快,你们先出去,汽车要爆炸啦!”

徐达明在最上面,门打不开,窗户也打不开,他急了,摸出挂在裤带上的铜钥匙,用尽蛮力,向窗户玻璃砸去。

“哗啦”一声,窗户被砸开了,他拿袖子裹住手往玻璃上一抹,人就势滚了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人员挨个地爬了出来,但汽油味也越来越浓了。

“七个…”这时候的徐达明发现自己右胸肋骨好像断了。

“八个…”冯凯人高马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钻出来。

“快离开这儿,危险!”何大福最后一个被拖出来,一出来他就扯着嗓子直喊。

众人赶紧往远处跑。

“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当众人跑到离面包车五十米外的开阔地带,就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火光伴着浓烟冲天而起……此情此景就像是一部警匪片。

 

“大哥,你快看,爆炸了,爆炸了。”在远处的集装箱车上,于奎看着后面,忽然兴奋地大叫。

知道事情不妙,紧随其后的陶万山从后面追上来,“哧……”他跳下车来,望着远处那滚滚升起的黑烟,他先惊后悔,最后竟捂着脸像个疯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何大福,你不要怪我,于奎,你小子做得太过了,太过了……”

而此刻,就在一公里之外,何大福正在清点人员,除了徐达明断了几根肋骨,自己左脚踝骨折外,其余的人员竟一个没伤。望着自己满脸油污和一个没落的弟兄,这个堂堂男子汉也热泪盈眶:“菩萨保佑,大佛保佑啊!”


用户登录

同意 用户协议 或 注册协议
我要用验证码登录
还没有账户? 点我申请
Copyright © 2024 南京金箔控股集团有限公司 苏ICP备05008524号-1    

Copyright © 2023 TCL中环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版权所有
津ICP备05006862号
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