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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你死我活(2、徐晓凤:一个善良贤惠的女人)

2016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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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徐晓凤偷了厂里包装盒给建邺金箔厂供销员,金陵金箔厂谁也不相信。

就在接到刘恒书记电话之前,何大福正在召集办公会,主题是讨论今年的十佳人物。二十名候选人中,就有徐晓凤。

正当会议开得热烈的时候,一个穿白色工作服的切箔女工急急忙忙地冲进了会场,“厂长,不好了,不好了,我们主任……晓凤姐在切箔车间……晕倒了”

“徐晓凤晕倒了!”何大福心里一紧,赶紧把本子一推带人直冲切箔房。

切箔房里,已经乱作一团。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瘫倒在地上,嘴唇乌紫、面色苍白。女工们都围在旁边,有几个年龄稍大的正蹲在地上,刮印堂、按仁中、掐虎口。很快印堂就被刮红了,慢慢地,躺在地上的徐晓凤微微地睁开了眼。

“醒了,醒了!”女工们欢呼雀跃,有的竟高兴地拍起巴掌。

“快,快到食堂倒杯红糖水来!”何大福一边指挥着,一边蹲下身去。

“厂,厂长,我……我耽误事了”徐晓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快,快躺下”何大福哽咽着喉咙命令道。

糖水来了,一个女工端着碗,一勺一勺慢慢地喂。可是,她太虚弱了,连水都没有力气完全咽下去,不时顺着嘴角淌落下来。

“苦命啊!累成这个样子”旁边有不少女工窃窃私语,言语中满含着同情。

“抬回去好好休养几天吧!”何大福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这个容貌端庄却布满皱纹、憔悴不堪,五十岁不到却已头发斑白的女人,他也禁不住唏嘘不已,命运啊,你为什么非要让这样一个弱女子的生活如此悲苦?

想当年,当徐晓凤还是姑娘时,她可是金箔厂最娇艳的一朵金花。二十出头,皮肤白皙光鲜,模样高挑俊俏,说起话来脆崩崩的像喜鹊在鸣,走起路来轻盈盈的像芙蓉在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亮闪闪的。有人说她就像《血疑》里的山口百惠。虽然整天穿着件粗布衣服也没什么打扮,但一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喜气,大家都亲切地称她“凤妹儿”。

厂里有这么个一朵金花,惹得那些年轻后生们上班路上,下班途中,只要有空就像蜜蜂一样围着转,这些情窦初开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做梦都想把她娶到手。中午在食堂吃个中饭,有人要帮她打饭,有人要帮她端汤,还有人抢着要为她洗盆子,一个个地大献殷情,直把个姑娘羞得唇直咬、脸通红。

羞归羞,可被人追着、捧着、宠着,那滋味也真不错。慢慢地,姑娘的心动了。她开始抬起头睁大眼睛去打量这些小伙子们了。这个个子矮了点,那个讲话粗了点……再慢慢的,她的心终于被一支丘比特的利箭射中,她看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副厂级领导周根保。这个阿保哥心地又好、模样又好,在厂里的地位又高,还会讲一大套一大套有水平的话,“同志们,为了我们的金箔事业灿烂辉煌,为了我们的祖国繁荣富强,我们一定要再努一把力,再加一把油,拼命干啊……”

说得多好啊!多么鼓舞人心,多么催人奋进。慢慢的她开始喜欢听他讲话了,只要他一讲话,她就屏气凝神,聚精会神,一颗心儿像小鹿一样“砰砰砰”地直跳。再后来,她只要一天听不到他讲话,就觉得难受,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只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于是,在一个月色如水的晚上,在厂外小池塘边那棵大柳树下,当他鼓足勇气终于向她表白时,她不再摇头,只轻轻地一点又迅即地背过去,手不停地搓着衣角。小伙子狂喜不已,伸出手来轻轻揽住她的纤纤细腰,她没有反抗,顺从地靠近他,高高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苹果。

他们终于相爱了。出嫁的那天是个好日子,雪后初睛,艳阳高照。她身穿一身大红的棉袄、披着大红的盖头,在雪地里、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呜哩哇啦的唢呐声中显得格外的艳丽。厂里前来棒场的小伙子们丢了魂似地嗷嗷直叫着起着哄,而她,顽皮地,悄悄地掀开红盖头的一角,笑靥如花。

婚后的日子是甜蜜和幸福的。虽然并不太富裕,但一个双职工的家庭在当时毕竟还是让人羡慕的。婚后她为他生下一儿一女,分别取名“欢欢”、“畅畅”,称心的丈夫、称心的儿女、称心的家庭。原以为生活就这样欢欢畅畅,称心如意地过下去。可谁料想,谁料想啊!命运竟在此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灾难不期而至。她的丈夫,她的好夫君,家里的撑门杠——周根保与她结婚刚满三年,竟然患上了一种可怕的怪病——肌肉萎缩症。

祸来挡不住。周根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摊上这种病,刚开始的时候是浑身没劲,慢慢地手脚失去了知觉,再后来全身的肌肉开始萎缩,人也一天天地瘦下去。

那天,她背着丈夫直奔县医院。在做完全身检查之后,县医院的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查不出来,到市里大医院看看吧”。

到了市第一医院,终于查出病因了,原来是肌肉萎缩症。

“能治吗?花多少钱都要给他治!”她跪下来,双手抱着医生的腿,眼里满含着渴望。

“目前这种病在世界上都属于疑难杂症,我们…治不了!但是,患上这种病,一时也死不了,如果照顾得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可以活。”医生同情地望着她,摇摇头再摇摇头,叹着气再叹着气。

“没得治?”徐晓凤惊恐地抬起头,脑袋里“嗡”地一下,她顿时感觉天都塌了下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喃喃地自言自语,两行眼泪掉簌簌地落下来……

从医院回来,周根宝的病情越来越重,人瘦得皮包骨头,到最后竟卧床不起,甚至吃喝拉撒根本不能自理,全靠她照应。

“晓凤啊……”望着忙前忙后跟着瘦下来的妻子,周根保躺在床上嗫嚅着嘴,“太连累你了!要是有个好人家……你……你改嫁吧!”

“不……不!”徐晓凤惊恐地望着丈夫,她忽然冲上前去,伸手搂着丈夫的头狂亲起来,“既然老天让我们在一起,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就这样,她一个弱女子坚强地挑起了全家的重担。每天早晨,她五点钟就起床,忙好了家务,烧好了早饭,这边精心服待病瘫的丈夫,那边又来照顾年迈的公婆,再安排好孩子,然后急急忙忙地赶到厂里上班。中午,下班铃一响,他就匆忙往家奔,烧中饭、洗衣裳,像打仗一样,默默不响地照顾三代人。等到一切忙好,上班的时间又到了,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到车间,她又变成了一个不说二话的切箔工人。

何大福上任之后,在厂里大胆改革分配制度,工人工资一律施行计件工资制。领导心中有职工,职工心中就有领导。徐晓凤的干劲更足了,厂里、家里,家里、厂里,本着对家庭的无限热爱,对厂里的无限热爱,她就像一台机器一样高速运转,从来不会迟到早退,从来都不知疲惫。

这一晃,时间竟过了二十多年。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终于,她累倒了,倒在了她最熟悉的工作台前。

多好的妻子、多好的媳妇、多好的母亲,多好的职工啊!她为企业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她为家庭献出了宝贵的青春……

何大福为徐晓凤事迹深深感动,根据她的事迹还编了一首感人肺腑的歌:《凤妹儿》。

(一)

在你二十出头那一年,

你是地地道道一朵花。

你似刚出水的芙蓉,

你象柳树才发的芽,

婀娜多姿人人夸。

青春妙龄,美丽动人,水灵水灵,

你的眼睛都会说话。

多少情哥哥在呼喊着你的名字:

凤妹儿,凤妹儿!

你真是一位美丽的幸运儿!

当你决定嫁给金箔梁山阿宝哥的时候,

方圆百里的人啊,

都羡慕你们是天生的一对,

幸福的一家!

(二)

在你新婚不久第三年,

厄运之神悄悄进你家。

你家中唯一顶梁柱,

你心中的好夫君,

不治之症缠身上,

肌肉萎缩,手脚失灵,瘦骨嶙峋,

全靠服侍吃喝拉撒!

全厂员工在呼喊着你的名字:

凤妹儿,凤妹儿!

你成了一位苦命的不幸儿!

当你的阿宝哥病情加重全身瘫痪的时候,

方圆百里的人啊,

都关心着你们一家的命运,

可怜的一家!

(三)

在你快要退休那一年,

你头上已是苍苍白发。

痛苦中你成了撑门杠,

泪水里你没离婚改嫁,

全心全意只为这个家!

没有笑容,没有欢乐,没有言语,

病魔见你都害怕。

整个社会在呼喊着你的名字:

凤妹儿,凤妹儿!

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儿!

当你的阿宝哥二十多年还活着的时候,

方圆百里的人啊,

都赞美着传颂着你的名字,

伟大的凤妹儿!

可是如今,刘恒的电话确确实实。刘书记不可能栽害徐晓凤。

一时间,厂里风声鹤戾。徐晓凤偷厂里包装盒给建邺厂弄虚作假的议论沸沸扬扬。

何大福直接找到徐晓凤。

“徐师傅,我们的金箔在北京万寿寺出事了,你知道吗?”何大福问徐晓凤。

“听说了,不过我不相信,我们金箔经过十二道工序层层把关,我是最后一道检验加包装的,不可能出事的。”徐晓凤自信地说。

“你说对了,不是我们的金箔,是别的厂弄虚作假,以假充真,用假金箔冒充我厂的金箔,企图败坏我们的名誉。”

“啊哟!这些人怎么这么坏?这么狠毒?!那我们决不能饶他们,一定要追查到底!”徐晓凤气愤地说。

“查了,这件事据说与你有关。”何大福软中带硬。

“与我有关?”徐晓凤急了。

“听说你从厂里偷拿了几只包装盒子给建邺供销员的?”

“……”徐晓凤脸红了,一时急得什么话也说不来了。沉默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问道:“这与弄虚作假有关系吗?”

“有。他们用假金箔装在我们厂的包装盒里,冒充我们厂产品,一方面想败坏我们厂在首都大市场的声誉,另一方面想搅乱我们厂,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我犯的罪啊!是我犯的罪啊!”徐晓凤呜呜大哭起来:“我哪晓得他们这是害我啊!”

徐晓凤一边哭泣着,一边讲述了为建邺厂提供金箔包装盒的经过。

在历史上,这打金箔做锦线的艺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解放以后,政府根据地理区域的划分,将金箔艺人分成两个阵营,在城镇住的,成立了建邺金箔厂,归市里直管;住在农村的,成立了金陵金箔厂,归金东县管。虽然如此,但老百姓可不管政府划行政,他们之间往来还是照进行。很少分市里县里,这个厂那个厂,互相交流从没停歇过。在计划经济年代,这个问题不突出,各个厂根据上面计划,有多少任务干多少活,并无什么矛盾。

可是,到了改革开放的年代,搞市场经济了,企业竞争就显现出来了。双方在市场上下足了功夫。由于何大福善于抓市场,抓品牌建设,首都北京是中国金箔使用量最大的地区,故宫、古建筑、中成药,用金箔量每年都达上千万张,“金陵金箔”是公认的名牌产品,一直供不应求。而建邺金箔厂由于过去靠“喂食”惯了,市场经济一时不适应,因此在北京首都老是“销”不动。于是,建邺厂几名领导与销售人员“冥思苦想”,最后决定假冒金陵金箔牌子,来给抹抹金陵金箔的黑!

要假冒就得有金陵金箔包装盒。他们想到徐晓凤。徐晓凤是金箔厂最后一首关口,检验包装,手上有的是包装盒。徐晓凤和爱人周根宝都是龙泉老乡,他生病以后,建邺一班人经常有人来他们家慰问看望,双方相当熟悉。这天几个人又来了,带了不少慰问品,比平时还重。席间,供销科长黄道来对徐晓凤说:“听说你们厂现在金箔包装盒子很漂亮,能不能给我们几只参考参考,我们想向你们学习,也想印一些,改变一下包装。”

中国企业都是这样,所有员工都认为闹矛盾、搞竞争都是领导的事,不是老百姓的事。徐晓凤听到对方跟她要几个包装盒子做参考,认为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几分钱一只,好办,立即表态说:“好的,明天我就带几只来给你们!”

“谁知他们做这种缺德的事呢?害我啊!”徐晓凤泣不成声。

望着这位“麻痹松懈、丧失警惕”的“善良的人”,何大福没有当面训斥她,而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徐师傅啊!你这几只盒子,几乎要送我们的命啊!”

这一年,徐晓凤失去了十大新闻人物的殊荣!少拿了几千元奖金,岗位也从“把关”工序调到了附属岗位。

这一年,徐晓凤一家也与那家金箔厂所有熟人断绝了往来。

这一年,不幸的事又让她雪上加霜,徐晓凤的头发又白了许多。

这一年,金陵金箔厂的包装盒按个数发放,逐一登记,少一个经手人都得按十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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