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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苦中作乐(4、一把钥匙上的“阶级斗争”)

2016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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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人活了因为有一口气,人死了因为缺一口气。企业也是如此。金箔厂之所以落到个气息奄奄,日薄西山,凄凉寒酸的境地就因为差一口气——改革之气、阳刚之气。

何大福真有福气,他到金箔厂一上任,整个局面突然变得好起来了,金箔厂开始有生气了!是的,国家的大势使金箔事业有了振兴的机会,逐步打开,终于从量变到质变,也为何大福创造了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大舞台。“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这句千古名言今天在何大福身上显现了!

从1978年底,到1983年底,中国改革开放已经有5年,进入了一个相当好的发展期,特别是邓小平视察南方后,提出中国改革开放政策五十年不变,发展是硬道理等一系列重要指示以后,改革开放热浪一浪高一浪。全国宗教事业也得到了大恢复。北京与全国重点古建筑都在相继修复。因此,金箔需要量越来越大,竟然出现严重供不应求局面。在这种情况下,修复天安门又急要四十万张金箔的任务,真是令何大福心急如焚。

因为再多的需要量,再急的生产任务,金箔厂还是生产不出来。究其原因,原来经过几十年的“阶级斗争”与“文化大革命”,金箔行业作为“封、资、修”而遭到严重创伤。特别是锤打金箔的关键衬纸严重短缺,这个“瓶颈”卡壳,使得何大福他们整天如热锅蚂蚁。

乌金纸是捶打金箔的关键性衬纸,每片指甲大的金片在一张一张的乌金纸中夹起来,通过两万多次锤打,变成薄如肥皂泡的金箔。这种乌金纸不怕高温、不怕严寒、不怕酸碱、不怕锻打,相当珍贵。因为是黑色,金箔人将它看作与黄金一样贵重,所以称为乌金纸。它好比庄稼人手中的土地和种子。祖祖辈辈的金箔艺人,在封闭的小屋里,点着一盏盏桔红色的小菜油灯薰煌制墨,刷黑一张张薄如蝉翼的乌金纸,若给外行人敲打,只要一锤便可打裂报废。而在金箔人的手中,可连续用上百余年,代代相传。金箔人视乌金纸为命根子,分家时宁可不要房和田,也不能不要乌金纸。

可是,现在全厂只有几十包乌金纸了,一人一包都不够分,更何况乌金纸每包打一次要求“休息”半个月,现在连一天也休不了,这样拼下去,这几十包乌金纸很快就要全部“死亡”!

情况真是紧急。如何办呢?何大福向梅长生、刘恒等专家讨教。“没有什么好办法。唯一的办法只有一步一步培养,培养一包乌金纸最快也要三年,这三年金箔老艺人什么活也不干,专门关起门来温和锤打新购回来的原坯乌金纸,三年后方能成熟,投入使用。这三年什么效益也没有,只花钱不赚钱。前任领导们每人任职平均寿命只有1.8年,他们谁也不肯培养乌金纸,所以造成乌金纸更加奇缺,现在急需,哪有呢?”梅长生无奈地说出了原委。

“那就成立一个乌金纸培养班。将散落在外的退休老艺人请回来,专门干这个事。”何大福下定了决心。

“你不怕中途调走?光种树得不到果实。”刘恒开玩笑地说。

“为了弘扬金箔这个祖国瑰宝,我宁愿做种树的前人”!何大福坚定不移。

“那钱呢?培养乌金纸要钱啊!”梅长生提醒说。

“边干边想办法吧,不能再等了,越等越糟!”何大福态度坚决。

这乌金纸的原坯生产地,当时只有中国浙江富阳能生产,这是中国一个古老的传统生产工艺,也属于“中华一绝”。靠近山区的艺人们,将向南山上的毛竹砍下后,放在池塘浸泡五个夏天,然后制成坯纸,再经过涂油薰烤几百遍,才成为“乌金纸”的原坯,供金箔人“培养”,成熟为“打箔家生”。可惜由于“文革”荡涤,乌金纸坯纸也几近绝迹。如今,金陵金箔恢复了生机,乌金纸原坯生产也带来了希望。为了掌握这个原坯生产情况,保证金箔厂“培养”乌金纸需要,何大福决定到七百多公里外的富阳走一趟。

这天一大早,何大福与梅长生、刘恒、马国富等五、六个人,挤坐在厂里唯一一部“双牌座”汽车里,直奔浙江富阳。那时还没有沥青路、水泥路,只有沙石路。何大福一行开了近十个小时汽车,爬了好几座山路,才到了富阳县城。

那年代中国内地还很少听说“宾馆”二字,特别是县城,更是闻所未闻,出门一律住政府的招待所或旅馆,还要介绍信,住宿前要审查每个人身份,跟入党当兵政审似的,就怕当中混进了“反革命分子”。当天临晚,何大福他们经当地纸厂介绍,安排到富阳招待所住宿,六个人一间客房,只有两把钥匙,一把何大福自己拿着,一把交给马国富拿着,他一贯为人忠厚老实,不会出大问题,大家都说放心。吃过晚饭,大家说:“一路风尘,去洗个澡吧”,那时招待所不象现在宾馆房间有澡洗,要到另外100米远的地方去洗。临出门,何大福觉得手拿钥匙不方便,于是顺手往腰间裤带上一搭,钥匙一头挂在里面,标明房间号的一块铝制小圆牌子的一头挂在外面,倒也自然方便。洗澡的时候,他将钥匙与换洗裤子放在一起,洗完澡他又把钥匙挂在裤子上。洗完澡回头快进门的时候,马国富走在最前面,拿钥匙开的门,何大福的钥匙挂在裤带上也就忘掉拿下来,睡觉的时候他也不在意,大家天南海北说着聊着,乐了一阵子也就呼呼大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朦胧之中急急穿衣起来,准备退房后到乌金纸生产厂家去,厂家连早饭也准备好了。待到结帐交钥匙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把钥匙,几个人查来查去没找到,就到服务台如实讲了,可服务员怎么也不肯结账。

“不就是一把钥匙嘛!我们赔你不成吗?”因为要有事,下午还要往回赶,何大福打算认一把钥匙钱,心想配一把钥匙只要几毛钱。

 “不行!要认就连锁都认,共计七元多钱”。服务员认真说。“再说,认一把锁还不行,现在坏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万一落在他们手上怎么得了?要知道我们这儿是政府招待所,也就是政权机关,要是坏人在这儿破坏,关系到我们的政治影响问题。”那年代,什么事都得上纲上线,“阶级斗争”观念不强的人是不能在服务台上把关的,那位女服务员把关确实到位。

“连锁都赔?七元多?太贵了。陪不起。”何大福心中想到,便摇摇头。

“那怎么办?”马国富用焦急不安的眼神望着何大福。

“怎么办?彻底查找!我就不信这把钥匙会飞掉?!人家公检法几十年历史反革命案子都能查出来,难道我们连一把钥匙也查不出来?!”何大福坚决地说。

“那我们事情可耽误了!”

“办事早一点迟一点有什么关系?万一钥匙落在坏人手上,你们担当得起吗?”服务员插嘴道。

“难道你怀疑我们几个人会有坏人吗?”

在场的六、七个人相视苦笑,无可奈何,只得下定决心找钥匙。他们几个人把每个人的口袋又重新掏了一遍,没有;又把各人的行李包仔细查一遍,也没有;接着到房间把各人睡的床上、床下、床褥子、枕头全部再翻一遍,还是没有。后来大家想想,可能是昨晚洗澡时掉在路上,或者是掉在水池里了,于是他们沿着路边仔细找了一遍,又把头天晚上洗澡还没放掉的水池水放干,在池子旮旯里里外外找一遍,但是仍然没找到。

这下问题大了。梅长生他们心急如焚,束手无策之际,他们都把眼光集中在何大福身上,那意思很清楚:这钥匙是你何书记保管的,到哪里去了,怪哪个也没有用啊!何大福完全弄懵了。

问题很快汇报到招待所领导那里,不一会儿来了几名保安,将何大福他们集中在一间办公室里进行“隔离审查”,一个一个分别找到另一间办公室“谈话”,做“笔录”,何大福作为“重点审查对象”,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但还是没有结果。最后,对方又打电话到金东县当地“派出所”询问他们的政治历史,知道他们几个都是“根正苗红”、“中共党员”才决定放过他们。并且告诉他们,这把锁是不能用了,必须要换把新的,全部由他们赔偿。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得一切都认了,破财消灾啊!此事一直折腾到中午,无论富阳厂家怎样帮忙说话,招待所人员也不理会,只管照章办事。当天下午,何大福他们察看过生产工艺,参观过竹林,喝过当地的名茶,吃过当地的酒菜,落实好了供应合同,各自又都带了几样土特产(富阳乌金纸厂送的),准备连夜往回赶。何大福说上个厕所大个便,他脱下裤子蹬下来的时候,他的手无意之中碰到了仍挂在裤带上的那把钥匙,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突然一声大叫:“钥匙找到了!”他赶紧叫马国富送过去,赎回了那七元钱。

何大福他们心情特别高兴。一方面因为乌金纸毛坯纸得到了解决,另一方面遇到小麻烦的钥匙也找到了,七元钱找回来了。回头的路上,何大福领喊,其他人附和,唱着由何大福前几天刚亲自编出来的创业号子:

“爬上拖拉机呀!”何大福喊。

“脸上笑嘻嘻!”众人合。

“买辆701呀”(一种小型农业车)

“心中乐啕啕!”

“换辆双牌座呀!”(一种稍大的农用车)

“个个抢着坐!”

唱着唱着,何大福又信口编了起来:

“有了乌金纸呀!”何大福喊。

“哎哟!哎哟!”大家不知下联,只好喊哎哟、哎哟。

“金箔不会死!”

“哎哟!哎哟!”

“来到富阳县呀!”

“哎哟!哎哟!”

“钥匙找不见!”

“哎哟!哎哟!”

“老子去屙屎呀!”

“哎哟!哎哟!”

“钥匙露了底!”

“哎哟!哎哟!”

“哈哈!哈哈!”

何大福一行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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